“離深……確實有些怪異，不瞞你說，我也覺得他……”葉琉音一時間找不到說辭，說到一半停下了，細細斟酌道：“似生非生，似死非死，我覺得奇怪，暗中觀察過，若說他已死，但那仙階與仙術萬萬不可能是一個死去之人所能擁有的，但若說是生……那種死亡的氣息從何而來？”

司墨聽罷，目光在她微皺的眉間停留了半晌，才說道：“不錯，想必你也明白，雷劫後能活下來之人少之又少，從古至今也僅僅有那麽幾人而已，但是雖說是活下來了，可過不了多久也會全身如同火燒般死去，但已三千年，離深上仙依舊無恙。”

葉琉音抿了抿唇，雙手搭在小腹前，臂上挽著輕紗，怎麽看都是端莊亭亭玉立的神女大人，她一時間不太習慣自己這樣，“離深如今在天界，要不你與我一起回去，我們……”

“神女大人。”司墨平靜地打斷葉琉音的話，“在下不方便回天界，況且你與離深上仙……總之，此事不要提了吧。”

葉琉音一楞，司墨是說她與離深還有那個婚約？

阮煙以為司墨再也不會回來了，臨死之際，答應了離深那個婚約。

可……這該不該說是世事弄人？

“我……”葉琉音微微開口，“我……嗯……先，先問問蒼顏來這裏有什麽事吧？”

無奈之下只好轉開話題，司墨聞言也一皺眉，蒼顏一聲招呼都不打的突然就上了秋水崖，還強行破了結界，再加上這三千年裏蒼顏已經與司墨阮煙的關系淡了許多，從不會主動拜訪。

“也好。”司墨點頭。

不多時，蒼顏便到了兩人跟前。

見到葉琉音時，還是楞了一下。他在山下遇到了離深，也從離深口中知道了阮煙歸來了，可是在見到的時候還是免不了吃驚與驚喜。

蒼顏還是如同之前見到的，眉目間一股妖氣，眉目微微上挑，在末端有些彎曲，深紫色的衣衫垂地，長長的拖尾使整個人看上去更顯妖媚。

葉琉音皺了皺眉，見他緩緩走上前來，嘴角挑起一個怪異的弧度：“你回來了？”

雖然是在問她，但這更像是肯定句。葉琉音點頭，算是承認了，畢竟現在人人都覺得她是阮煙。

其實這話也沒錯，她確實是阮煙，只不過是帶著葉琉音記憶的阮煙，阮煙死了嗎？並不，她只是以另一種形式存活了，三千年過去，早就改變了許多，且不說在期間她成為過另一個人，就算阮煙還是阮煙，又有誰能確定三千年前的她與如今的她一模一樣呢？

蒼顏不就完完全全的改變了麽？

“本座來尋司墨，未想到你也在此，不過既然你回來了，好友重逢，自當該慶祝一二才是。”蒼顏笑了笑，他確實沒想到阮煙會在此。

葉琉音一楞，好友重逢？她與蒼顏算得上的什麽好友？所有的友誼不是都在他殺了她的那一瞬間消失殆盡了麽？

蒼顏似乎也想到這一點，看見了司墨與葉琉音面容上的笑意，恍然一拍腦袋：“是本座說錯了，本座與神女大人早已不是什麽好友，不過——就算不是好友，但也算得上是故人重逢吧？於情於理，也該喝一杯才是！”

葉琉音頓時一噎，說故人好像確實沒什麽錯……敵人或者友人，都是故人，時間的流逝慢慢模糊，記憶裏的人還剩幾個呢？難得記住的那幾個，無論是友人還是敵人，重逢已是不易。

可是要她和蒼顏喝酒……葉琉音抿了抿唇，用哀怨的目光看了看司墨。

司墨渾身一顫，那軟軟的目光，微微嘟起的嘴唇，無奈又不樂意的模樣，像極了阿音！

“喝酒？妖王難得好興致。”司墨勾唇，忽視掉葉琉音軟軟哀求的目光，自顧自點頭：“提議不錯，是該喝一杯！”

“自然是好提議，若是此時不喝，怕是永遠沒有機會！”蒼顏隨手一揮，手中便多了一壇酒，“我看這院中就不錯，比那屋子裏好得多！若是上神與神女不嫌棄，不如就在此院中共飲一杯？”

葉琉音見兩人自說自話的，連喝酒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從頭到尾都沒問過她的意見，不禁哼了一聲，司墨聽到那及其細微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不自覺的笑出聲。

不過她沒想明白蒼顏為什麽會突然來找他們喝酒，有些奇怪的跟了上去，幾人走了一小段，司墨回頭，幾乎是微不可聞的說道：“既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不如酒就順著他的意思看看。”

葉琉音一擡頭，對上司墨的眼眸，點了點頭。

“神女大人如今歸來是再好不過的了。”蒼顏遞過酒杯，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葉琉音。

葉琉音有些不自然，微微一擡下巴：“妖王總盯著本神女做什麽？”

蒼顏一笑：“沒什麽，不過是多年未見，快忘了神女長什麽樣子，如今見著了，多看幾眼罷了。”

葉琉音垂下眼簾，總覺得蒼顏有哪裏不對。

蒼顏自嘲一笑，靜靜品酒。

一時間三人無話，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葉琉音終於忍不住問：“你來幹嘛？”

司墨放下酒杯，也隨著葉琉音的目光看向蒼顏，蒼顏卻並未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起身：“神女大人，勞煩隨我前來，借一步說話。”

“嗯？”葉琉音一楞，看了看司墨，見他微不可聞的點點頭，才應道：“嗯。”

走到小路一旁，葉琉音擡擡下巴：“找本神女有事？”

蒼顏回眸看了她一樣，勾起唇角：“葉琉音，在我面前就別裝了！”

葉琉音心底一驚，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眉目間依舊是神女的高傲：“妖王說什麽呢？”

“行了葉琉音，我知道你沒死！”蒼顏問道：“為什麽明明把你獻祭給了阮煙，但是阿煙沒有覆活？”

葉琉音轉身，很奇怪的看著蒼顏：“你很希望阮煙覆活麽？”

“你承認了？你承認你是葉琉音了？”蒼顏沈下氣：“阿煙呢？為什麽你回來了，那她呢？”

這是阮煙的身體，如今阮煙沒有回來，難道……

見蒼顏如此緊張，葉琉音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這麽關心阮煙？阮煙不是你殺的麽？你若是當年不殺她，今日還會有這個問題？”

蒼顏一震：“當年我……”

“你是想說你錯了？你覺得對不起阮煙？”葉琉音冷哼了一聲，“那麽我問你，四千年前月璃那玉佩主人之時你或許沒有覺察出來，三千年前你為了月璃殺了阮煙之時，或許也還是沒有發覺一萬四千八百年前與你在河畔相遇的那個女子是誰，但是你成妖之後與月璃朝朝暮暮相處的那三千年裏，你還是沒有發現麽？”

見蒼顏楞住，葉琉音繼續道：“若真是如此，我也只能說你蠢了！”

蒼顏低眸，“一萬四千八百年前，對，我對那人念念不忘，之後與神女相識，阿煙從未說過她有那玉佩，直到月璃帶著玉佩來找我。”

“對了，蒼顏上仙。”葉琉音突然打斷他，仔細想了想，“哦……本神女說錯了，如今你已是妖王，事情過去這麽久，本神女都懶得與你計較是你殺了我還是我殺了你，怎麽倒是你開始念念不忘斤斤計較起來了？你覺得現在對我再說這些還有意思？”

“葉琉音！”蒼顏未想其他，只是聽她一口一個“本神女”不由莫名的惱怒：“你不是她！你憑什麽搶了她的名分？神女？你不過是一個魂魄無所依，要依賴司墨茍活的荷葉罷了！”

沒想到葉琉音聽到這話居然沒有一點生氣，反而很讚同的點點頭：“魂魄無所依，茍活，嗯……說的還不錯。不過，蒼顏上仙……”

還未說完，她意識到自己又叫錯了，蒼顏早就不是上仙，他殺了阮煙後自願*成魔，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是不是被騙，總之都是他殺了阮煙，死亡的痛苦她從這個人身上體會到了一次，無論如何對這個蒼顏都不會再有好感，蒼顏上仙此人，也只能活在回憶裏了。

見蒼顏有些不耐煩，葉琉音看著他的白發笑道：“哦……說錯了，是妖王，妖王為什麽這麽肯定我不是阮煙？”

蒼顏挪了挪嘴唇，卻沒有快過葉琉音：“我倒是很想知道，妖王怎麽確定我是葉琉音，而不是阮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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